演出由許敖山和胡海瀚從1988年到2011年的創作路程開始。而螢幕上按時序出現的字,也是他們紀錄的過程。有趣的是,他們沒有分成你我,而是作為同一身,講著他們和榮氏的創作歷程。這種處理,像一條明線,貫穿演出頭尾。
音樂和影像的強弱分明,互相謙讓著讓給對方位置和空間。相比榮氏演出中多重感官多種視角的刺激,《審判2021》允許著觀眾將注意力放在同一個符號中。這種停留讓scene與scene之間看似分離,也在最後用一首歌作為暗線連成一體。
演出中出現著榮氏眾多聲音和錄像的符號,海浪、海鷗的聲音,在劇場中播放,像是夾雜其他信號,遊行、陳述、自然、人工,這些榮氏的符號又互相牽引,像是你想到一處,剩下的意義也跟著跑了出來。而不同於以往榮氏舞台上的各種變化,這些符號慢慢變幻,似乎也呼應著「慢慢黎」的聲音效果,一字一句地讓觀眾由明到暗吸收個個元素的信息。
演出的前段出現著紅框和白線。紅色框滿滿變明變暗,不經意間紅得耀眼,再過幾分鐘已經消失了。只有在最後幾秒觀眾才有機會直觀見證它的消失。配合著古典音樂,幾乎靜態的畫面讓人眼皮變重,在最後一聲才叫醒觀眾。審查在發生,邊緣在發生,限制在發生,我們在允許他們慢慢發生。
演出中段,劉曉義在台上坐下,投影中的節目滿滿變大,黑邊消失,台上的演員便進入了1994年的審判。投影中再次出現另一段審判的片段,似乎是讓進入1994年的他,和我們重新審視身在其中的劇場影像。終了,屏幕中的小畫面變成黑屏,但我們都沒有動彈。我們依舊看著,被人告訴我們要看,所以我們繼續看著,即使沒有東西看,都要繼續看著。
最後的南音,是對傳統的致敬。殺死雀仔的父親,讓鶯聲絕耳,唱到這裡,伴奏也慢慢出現。許敖山的南音固然沒有傳統藝術家的純正鮮明,但他的身分,更像是為這場演出結尾的說書人。同台的劉曉義摘下口罩用力的笑臉到從指尖的抽動,也似乎回應著前一段影像《靈戲》。究竟是對過去過去的感嘆,還是對未來可期災難的遇見?夾在兩者當中的我們,也要去思考。
我們習慣性地過分解讀劇場中出現的所有符號,卻總把表面的線索錯過。《審判2021》是一場對經典的致敬,也展示出對經典的敬畏之心。到頭來,我們是看著他們對自己的審判,還是變成時間的附屬品,看著自己走上審判台,在動盪的時代中,緊緊握著劇場這根稻草,企圖思考出開拓自己審判的證據,卻不知道,自己早已深陷其中,成為罪人。剩下的問題,只是我們願不願意揉搓傷疤,用痛感叫醒自己。
《審判》將會是不斷變化的。我們總會賦予它新的意義。只是,我們滿滿從旁觀著變成被審判的對象。舞台加入我們,聲音加入我們,影像加入我們,還剩什麼呢?